魂聚之后记


这其实是一个比较失败的故事,本来是按照恐怖小说来写的,结果看过的朋友反应不一,但是没有一个感到恐怖。 :(

看来Pingle总是对的,恐怖故事一玩儿浪漫,就一点都不恐怖了。任它是鬼神狐仙、生死转世,都是一个道理。B-)

没错。

魂聚之三 A的故事


  我就那么双手抱肩,呆呆的站着,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。

  直到护士走过来,递给我几张纸巾,轻轻的对我说:"你累了,该回家休息了。"

  我擦了擦泪痕,机械的朝她笑了笑,我知道我的笑一定很难看。从F躺到病床上的那一刻起,我就再也没有笑出来过。就连C刚才出现在我面前,我也没有笑。相反,我又一次哭了,我感到很冷,感到疲惫。

  我已经习惯了C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,出现在我幻想中。只不过这一次,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C。他的脸格外清晰,而不是梦中那中影影绰绰的样子。

  我一边对C哭,一边向C倾吐着我的思念。C微笑着,什么话也不说,我不敢伸手去触摸他,因为我害怕从梦中醒来。然后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,C慢慢的后退,再一次消失了。

  护士把我头发拢了拢,然后离开了病房。

  我看着病床上冷冰冰的F,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:在我面前慢慢死去的F,他绝望的眼神;忽然出现的C,他温柔的微笑。

  我忽然想回家,我把手里的纸巾扔开,冲了出去。

  两年前的这个夏天,C是死在我的怀里。当我意识到发生了车祸的时候,我就看到浑身是血的C,无论我怎么喊他,他也不吭一声。在去医院的路上,我感到C的身体在渐渐冷去,我紧紧抱着C,希望能用我的体温给他温暖。可是,一切都没用。

  送到医院的时候,C的身体已经完全冰冷。无论我怎么向他哭喊,无论我怎么哀求医生救他,他也再没有睁开双眼。

  我已经忘了朋友是怎么送自己回家的,朋友们担心我出意外,轮流在我家里陪我。

  当他们终于说服我开始吃东西的时候,我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。两天时间,我就一直看着天花板,我和C过去的岁月,象过电影一样,一幕幕的浮现。朋友后来告诉我,我就躺在那里,一会儿默默流泪,一会儿无言的笑,她则被我吓的一直哭。

  我告诉朋友,我已经恢复过来了,不用她们陪我了,朋友们将信将疑的走了。

  接下来的日子里,我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梦见C。有时候,是梦见我们一起买衣服,或者一起吃饭,在梦中,我们总是开怀大笑,然后幸福的醒来,然后是痛苦的失望。

  有时候,C在我梦里,给我讲述他死以后的事情,他慢慢的说,可是我什么也听不见。我只能紧紧的抱着他,不停的哭,直到哭醒。

  醒了以后,我脑子里全是C的脸,一会儿是他笑眯眯说话的样子,一会儿是他充满爱意看着我的样子,一会儿是他流满了血的样子。我不停的哭,不停的哭,直到哭累了,然后睡着。

  我没有给任何人讲我的梦。

  我打算把对C的思念,永远埋在心底,我知道自己的伤痕,永远不能修复。

  有几次醒来,我都有一种直觉,C就坐在床边,静静的看着我。

  曾经,我想起和C一起看的一部电影,死去的主人公通过录音带与家人沟通。于是,我把家里所有的磁带找出来,把录音机的音量放到最大,逐盘放这些磁带,不管它们录的是音乐,是生活中的琐事,还是空白磁带。我希望能够听见C的声音,但是最后我还是失望了,我忍不住又哭了。

  从那一次起,我开始接受这个事实。C永远的离开了我,我和他永远阴阳两隔,我再也不可能听见他的声音。

  朋友说我从那时起变得冷静,“一种残酷的冷静”,一个朋友这么评价我。她说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,总觉得我在洞察她的心灵,她甚至有点怕我的眼神。

  F开始出入我家,他对我说,他要代替C,永远的照顾我。

  我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,看到了他眼中的真诚,他也是这么和所有的朋友说的。

  一年以后的夏天,我决定嫁给F。

  婚礼上,F又一次当众宣布了他的誓言:我会照顾你一辈子。

  说完,我看到F的嘴角有一丝浅浅的笑。

  我忽然对他的这种笑容,有一些厌恶。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,我只是直觉的感到厌恶。无轮我如何拼命的想,拼命的想,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笑容。

  我告诉自己,也许他的这种笑,是自己最讨厌的表情吧。

  我开始和F平静的生活。

  对于自己以前的爱好,我再也提不起劲头,我觉得自己失去了人生的目标,我甚至连脾气也懒的发。F也很少出门,尽量在家里陪我。朋友们来我家做客,都很羡慕我们这种相敬如宾的生活。

  我们都小心翼翼不去提C,我甚至以为自己开始忘记C。

  直到有一天醒来,我发现自己又梦见了C,又一次哭湿了枕头。

  我躺在那里,回忆着梦里的每一个细节,我忽然想起来:

  当医院里医生正式宣布C死亡的时候,F的嘴角,就是挂着那种浅浅的笑!

  当时一片混乱,我和一个女孩抱头痛苦,我抬头的一瞬间,看见F也在不停的流泪,可是他的嘴角,分明是在笑。

  我扭头看看在一边睡觉的F,感到一阵恶心,我跑到卫生间,开始干呕。

  我无法入睡,于是给F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,看着他全部吃了下去。

  我要杀掉F。

 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,就再也挥抹不去,似乎我和F结婚的目的,就是为了杀死他。

  我几次准备在F熟睡时闷死他,但是我没有下手,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力气空手杀死他。

  我也曾想过制造一起车祸,杀死F。可是自从车祸以后,F把他的驾照扔了,再也没有开过车,而且神经质的拒绝乘坐在副驾驶座上。我也放弃了这种想法。

  于是,我开始购买我能买到的各种药物,不管它们是不是有毒,我把药物统统添加在我给F做的饭菜里,为了掩饰药物的味道,我总是尽量放很多酱油。

  一次偶然的机会,听朋友听说,酒里添加咖啡因会使人猝死。于是,我开始允许F在吃饭的时候喝酒,但是每次吃饭之前,我都陪他好几杯咖啡。F从来没有想到,我给他做的每一餐饭,倒的每一杯酒,都是为了杀死他。

  不知道是各种药物起了作用,还是咖啡和酒起了作用,两天前,F忽然昏倒在了回家的路上。

  医生查不出任何原因,只是告诉我,F因为过度劳累,身体很虚弱。

  两天来,我一直留在医院陪着F,一刻也没有离开。无论朋友怎么劝我回家休息,我只是保持沉默,一句话也不说,就是不肯离开。朋友以为我是害怕第二次失去心爱人,只好由我守在医院里。

  她们谁也不知道,我是想杀死F。

  一有机会,我就把医生给F的药扔掉,换成我买的各种各样的药物。

  我有两次甚至想拔掉F的氧气管子,可是一次F忽然醒了,一次是护士忽然走了进来。我只好假装是帮F弄头发,掩饰过去。

  终于,F死了。

  当医生告诉我,F死于肾衰竭的时候,我突然放声大哭。

  一直以来,我把杀死F作为目标,可是我没有想过,杀死了F,然后我该做什么?我有些后悔,原来杀死一个人这么容易,我杀死F的同时,也失去了人生目标。

  我一口气跑回了家里,打开门,我才发现自己的鞋跑掉了一只。

  我开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,不停的喃喃自语。

 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给谁听,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,我甚至不关心自己说的是什么。

  这时候,电话铃响了。

  我知道是朋友打来的,她们一定是知道了F的死讯。

  我坐了下来,看着电话。

  我没有接电话,任由它不停的响。

  响了一会儿,我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,电话不响了。

  我呆呆的坐着,忽然觉得我做的一切,对F十分的不公平。

  我只是因为F的一个笑容,就杀死了他,而他的笑容,说不定也来自于我的猜疑。

  我打了个寒噤,我知道自从C死后,自己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稳定。

  我错杀了F?!

  这时候,我听见了窗外刺耳的警笛声,我跳了起来,冲到窗子旁边。看到黎明中,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停在了路边,警察跳下了车。

  我害怕他们看见我,退后几步,拉上了窗帘。

  我不明白警察为什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,我也懒的去想。

 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。

  我走到厨房,拉开抽屉,找到一把餐刀,试了试它的刀锋。

  就是这把刀,C用它杀过鱼,我用它切过火腿,F用它割破过手指。

  如今,它依然锋利。

  我走进卧室,躺到了床上,把刀架到了自己的手腕上。

  我想象着自己一刀切下去,血喷涌而出的场面。忽然,我看到衣服上染满鲜血的C,焦急的冲我摇头。

  我又改变了主意。

  我走到浴室里,坐到浴盆里,没有犹豫,

  我一刀切开了自己的动脉。

  似乎听到C和F同时在喊:不!

  我知道这是疼痛引起的幻觉,确实很疼。

  我扔下刀,擦了擦额头的冷汗,打开水龙头,让水冲在手腕上,看着血和水一起流。

  我猜等警察冲上来的时候,我的血已经流干了。

  时间过得很慢,我开始觉得困,也觉得冷。

  这时候,我似乎看到了F,他一边哭,一边请求我的原谅,真奇怪,应该是他原谅我。

  我的眼睛渐渐模糊,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,F也模糊了。

  模糊之中,C的脸清晰的出现了,C向我伸出手来,我也向他伸出手去,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手了。

  C的声音响了起来,这是两年前他死以后,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,如此真切:“和我一起去太空旅行吧。”

  我笑了。

魂聚之二 F的故事

  中午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,看到A正在和医生交谈,医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。于是我知道,我可能这次不行了。

  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,我感到无助,感到害怕。如果不是没有力气动弹,我真想朝天大喊:为什么?可是我不但喊不出来,连话也说不出来,窝囊的眼泪不争气的从我的眼睛里流了出来。

  记得上一次流泪,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。

  没有等A和C的婚礼结束,我就离开了,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
  路边,是一些大排档,烤鱿鱼的味道刺激着行人的食欲,快乐的男男女女在幸福的吃着火锅,一个个大汗淋漓,人群中不时爆发出放肆的笑声。

  我站住,看着他们,眼泪忽然流了下来。现在朋友们应该在A和C的新家里切蛋糕吃了,也许正在捉弄C,他们也一定笑得这么欢畅。

  我就这么呆呆的站在路边,直到风把眼泪吹干才回家。

  第二天,我就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,和朋友一起去机场送他们蜜月旅行。我承认自己必须接受这个现实,A已经嫁给了C,我们虽然仍然是好朋友。

  几个月后,我们一起去郊游,车祸就那么发生了。

  在交警的事故记录中,是这么写的:汽车的左前轮,压上了路中央的一块石头障碍物,导致方向盘失控,汽车冲出公路弯道,撞到了路边的树上。汽车前部完全撞毁,驾驶员受重伤,副驾驶座上的乘客当场死亡。

  我就是那个驾驶员。

  我知道有些事情,是永远不能说的。

  和A在一起,我总是无法控制自己,默默的看着A的笑脸,真希望我才是坐在她旁边的C。即使在开车的时候,我也不能停止从后视镜中看着正在睡觉的她。她美丽的睫毛,她俏皮的嘴角,都荡漾着幸福,我想在她的梦中,一定只有C。

  当感到汽车剧烈的颠簸的时候,我慌忙把目光从后视镜里的A脸上收回来,发现汽车已经冲出了公路,向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冲过去。我本能的向左使劲打方向盘,这时候我听见C叫了一声:“小心!”

  每次回忆到这里,我都会问自己,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,车祸还会发生吗?

  可是我永远没有选择的机会。

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我犹豫了,松开了正在打方向盘的手,任由大树越来越近,我们的车撞到了树上。

  C因为没有系安全带,头撞在了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。我抱着C向朋友的车跑过去的时候,我感到C软绵绵的耷拉在我的胳膊上,他的脑浆和血,流了我一身。 我疯狂的跑着,近似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,希望能够救活C。在去医院的车上,A抱着C不停的哭,不停的喊着C的名字,我则不停的喃喃自语:“C被我害死 了,C被我害死了,......”

  警察和朋友们都相信是因为我的驾驶经验不足而导致的车祸,而我则知道真正的原因。我不敢告诉任何人,为什么我没有看到那块闯祸的石头,我为什么没有躲开那棵树。事实上,连我自己也不相信,当时为什么会犹豫,为什么会撞那棵树。

  我把自己的驾照扔了,从此,我再也没有开过车。

  之后几个月的时间,我都不敢面对A,每次看到她,我都会想起C的那一声大叫,想起胳膊上C软绵绵的身体。我开始在夜里失眠,整晚无法入睡,看到的全是A忧郁的眼神,和C血肉模糊的脸。

  但是一天看不见A,我又感到空虚,孤独。

  我开始追求A,我对朋友说:我对不起C和A,我要代替C照顾她一生一世。

  一年以后,A答应了我的求婚。

  本来以为,我能和A一起走过人生之路,谁知道无名的疾病击倒了我,医生也对病因莫名其妙。一想到A又要再一次面临失去爱人的痛苦,我就觉得心在刺痛。

  使我稍感安慰的是,A的精神似乎坚强了很多,在我住院期间,她表现的冷静,给了我很大的精神支持。

  但是,我终于没有能够战胜疾病,死在了凌晨的医院里。

  昏迷,苏醒,再昏迷,再苏醒。

  在短暂的苏醒时,我不停的回忆自己的过去,回忆自己的童年,回忆的最多的,还是我和A在一起的快乐时光。我很奇怪,短短几分钟的清醒,我居然能够把结婚一年以来的一些琐碎事情,回忆的清清楚楚。

  每次回忆,都以昏迷结束。进入昏迷的一霎那,我以为自己马上要死了,徒劳的挣扎了几下,我坠入了昏迷中。

  最后一次的苏醒,我产生了幻觉。

  幻觉中,A象往常一样,为我又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,晚餐真的是很丰盛,我爱吃的那些菜,一样也不少。A接着为我倒上一杯酒,笑眯眯的看着我。很奇怪,我当时一点没有意识到,当死囚上法场的时候,也是要吃一顿饱饭,喝一碗酒的。

  我看着美丽的A,无限爱恋浮上心头,想起了我在婚礼上对她的誓言。

  “我要照顾你一生一世。”我对A轻轻的说。

  忽然,A的笑容僵住了,接着晚餐、酒和A消失了,一张脸清晰的浮现在了我面前。是C,他还活着!

  C还是两年前的样子,不停的笑,不停的对我说着什么。我勉强的笑了一下,想和C打个招呼,但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却是:和我没关系,不要找我报仇。

  报仇?!

  原来C已经死了,我也要死了,C是来找我报仇的。我开始害怕,C的脸立刻变小,然后迅速消失了。

  紧接着,我似乎又回到了车祸现场,可怕的车祸一幕幕的重现在我眼前。C一边大叫“小心!”,一边努力的要回头看A,但是失败了,因为车立刻准确的撞上了大树。

  没有听到任何声音,C的身体已经从座位上冲了起来,头撞上了玻璃,玻璃立刻呈放射状粉碎,C又被弹了回来,我清晰的听到了C的脊椎骨断裂的声音,肋骨插入肺部的声音。

  我感到全身发冷,头剧烈的疼痛,胸口发闷。

  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,苏醒了过来。

  眼前的景象迅速的混乱,端着酒杯的A、血淋淋的C、惊恐的我,重重叠叠的印在一起,然后又一齐消失了,周围慢慢变得清晰。雪白的病房,一脸倦容的A,我还活着。我轻轻吐了一口气,向A笑了一下。

  这一次的笑,耗尽了我最后的体力,我感到自己开始溶化,开始消失。

  以前我总以为昏迷和死亡一样,都是黑暗一片。而且很多文学作品里也都是这么写的,“某某眼前一黑,昏了过去。”,或者“某某眼前一黑,死了过去。”。其实不然,昏迷和死亡一样,都是一种意识消失的过程。

  当医生抢救我的时候,我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,我的所有感觉开始消失,所有的感觉都在慢慢离我而去。真的很慢很慢,而不是象关灯一样,突然变得漆黑一团。

  A的悲伤,医生的镇定,护士的紧张,在我眼中逐渐马赛克化,逐渐模糊。

  玻璃和托盘碰撞的声音,医生对护士轻声的吩咐,站在远处A的呼吸,也慢慢的混合在了一起,慢慢的凝固。

  医生按摩心脏,护士拔出针头的刺痛,酒精棉球擦过皮肤的冰凉,已经成为了同一种感觉,一种软绵绵的感觉。

  终于,所有的这些感觉,都模糊在一起,凝固在一起,形成一个平面,平面无限的伸展开来,我的感觉随着这种伸展而离我越来越远。死亡的瞬间,我甚至觉得有些轻松,轻轻的浮在空中,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充满了我。

 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解脱,我以前一直认为人死皆空,没有天堂、没有地狱、没有灵魂、没有思想,有的只是永远的虚无,永远的空。但是,到了真正到自己死的时候,我开始相信存在另一个世界,人死了,一切并没有结束。

  我忽然不再害怕死亡,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。

  我知道刚才看到的C只是我自己的幻觉,但是C一定在另一个世界等着我,我害死了他,抢走了他的A,他一定用他的方式报仇。我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报仇,但是我知道,他一定在等着我。

  我准备坦然接受这一切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。

  忽然,一切又清晰了,我站在病房的中间。我不知道自己面向何处,但是我能同时看见四面墙壁、天花板、地板。不需要回头、转身,我也能看见周围的每一个人,A抱着双肩在屋子的角落抽泣,医生打开门走出了病房,护士用一张床单盖在我的身上。

  第一次离开自己的身体,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,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
  这就是死亡?那我是什么?我究竟是存在还是不存在?

  一系列的问题,各种各样可能的答案,潮水一样一起涌上了我的思维。

  过去对世界的认知,人类社会的知识体系,就象沙子堆的城堡,在潮水的冲击下开始坍塌。

  我感到困惑,感到恐惧,一切开始模糊。

  这时候,C出现了。我看不见他,但是我知道是C,他来报仇来了。我惊慌的要逃走,但是没有了身体,我不知道如何逃走。我越来越感到害怕,我想向A求救,但是看到她悲伤的目光穿过了我和C的身体,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。

  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C的样子。虽然看不到自己,也看不到C,但是我能感到他的庞大,我在他面前是那么的渺小。

  我感到C非常的兴奋,他开始对我不停的说话,我听不见他的声音,但是我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的思维,我知道他也能感觉到我的恐惧。

  忽然,C提到了那次车祸,他冷静的描述血淋淋的场面,让我更加恐惧,我毫不犹豫逃出了病房。

  逃到外面,才意识到,从C那里,我学会了很多东西,包括在空中飞,包括穿过病房的墙。

  活着的时候,我曾经坚定的不相信灵魂的存在。今天,我才知道,原来人死以后,思想仍然能够存在。C和我,都是一团没有重量、没有形态的思想,可以自由的飞来飞去。

  不知道C出于什么目的告诉我这些,也许思想之间是一种全方位的交流,不受思想本身的控制。C想要找我报仇,所以他要给我描述车祸,但是他的知识,也同时传给了我。

  不管怎么样,我逃了出来。我看着天上的星星,街边的路灯,兴奋极了。

  我试着练习C驱动空气的方法,用超声波大叫。果然不远处一只飞翔的蝙蝠受了干扰,撞到了电线,摔了下来。路边一条熟睡的野狗,被我吵醒,愤怒的咆哮起来。

  狗叫声提醒了我,C有可能沿着我留下的这些线索找到我。我停止了兴奋,开始思考自己能往哪里去。

  我的第一反应是回去看一眼自己的身体,但是一想到C一定守在那里,我就胆怯了。我知道,医院不能回去了,C也许还在那里到处搜寻我。

  回家吧,A处理完医院的事情,肯定会回家的。我决定缩小自己,躲在家里的某个角落,一直陪着A,虽然她不能看见我。如果C在家里找到我,我再逃不迟。

  我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病房,不需要分辨,我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躺在哪间病房。忽然之间,我对自己曾经的身体不再留恋,我轻松的向家里飞去。

  很快,我就到了离家不远的一条小街。

  这时候,东方已经发白。忽然,我看到街上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,我停了下来,静静的看着,我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。

  果然,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人,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,在另一个穿白衬衣的人胸口疯狂刺了几刀。然后眼睛慌张扔下刀,跑了。白衬衣捂着胸口,慢慢倒 下,死了。血,一直在流,染红了他的衬衣,染红了整条街道。我一边膨胀自己,一边飞过去,想找到这个新鲜的思想。很快,我就找到了他。

  白衬衣的思想,显得非常混乱,我感到他在飞快的回忆自己的过去,原来杀他的眼镜是他的生意伙伴。

  忽然,我感到白衬衣的思想,在变得越来越淡,我知道他还在那里,但是正在溶解在空气中。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,一会儿的功夫,他就消失了。只留下地上的尸体,和巨大的一滩鲜血。

  发散?!

  按照C的说法,这种思维混乱导致的“走火入魔”,会立刻发散。我立刻想起来,我刚才也差一点发散,是C的出现把我从困惑和混乱中拉了回来。我感到一阵寒意,想立刻离开这里。

  我“大叫”了起来,立刻,隔壁院子里一条京叭狗开始狂吠,远处另一条狗也开始叫。我听见有人打开窗子朝这边看,一会儿的功夫,警察就会赶来了。

魂聚之一 C的故事


 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,已经是后半夜了。房间里一片寂静,很多平时听不见的声音,现在在我听来,都似乎在我耳边响一样。隔壁房一个病人的呻吟声,混着点滴的嘀嗒声,提醒昏昏欲睡的我,这是一家医院。

  是的,这是医院,是我最不喜欢来的医院。

  以前我是从不肯到医院来的,因为我讨厌医院,医院里特有的来苏水气味,总是使我感到窒息。

  现在,我在这里。因为前面这张病床上躺着的,是我最好的朋友F。

  他就这么静静的躺着,身上插满了冷冰冰的管子。我知道,如果拔掉这些管子,F马上就会死去。我看了看摆在F头旁边一架不知名的仪器,它在忠实的记录着F的生命指数。如果不是这些跳动的数字,仅仅从F苍白而枯涩的脸上,已经很难看到生命的迹象。

  坐在边上的A忽然伸手出来,手在F的头上顿住,轻轻的插进他的头发,摩娑了一下。在朋友中间,F是有名的长发帅哥,F总是开玩笑,说自己应该是洗发水的广告明星。如今,已经看不到任何光泽了。

  这时候,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走进病房,检查了一下F身上的管子,换了一瓶输液。轻手轻脚做完这些,她朝A微笑了一下,退出了病房。雪白的护士服下,裹着一个高傲的女孩,从始至终,她只是高傲的做着自己的工作,似乎根本不曾注意病房中我的存在。

  又不知过了多久,F的嘴唇动了一下。A没有动,仍然静静的坐在那里,平静的眼神看着F。

  我也没有动。如果F有话要说,一定是想对自己的妻子说。而且,在这么寂静的房间里,F说的话,我即使不想听,也能听得清清楚楚。

  F的嘴唇费力的动了几下,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。

  我忍不住凑过去,想听听在氧气罩的下面,F想说什么。

  我刚一靠近,F忽然打了个寒战,睁开眼睛。

  A被吓了一跳,A欠起了身,看着F的眼睛。F的眼睛里,写满了绝望的恐惧,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忽然感到了极度的疲劳,赶紧退回刚才的位置。

  F似乎忘了自己是躺在病房里,一脸的惊恐,眼神跳来跳去,观察着病房的每个角落。几秒钟后,F平静了下来,看着A,努力的做出了怪异的表情。

  我知道F是想向妻子微笑一下,但是在我们看来,无论如何都应该算是怪异的表情,他吓到了A。A站了起来,退后了几步,远远的看着F。

  F的眼神转而失望,然后迅速的黯淡了下来。旁边那架仪器上,绿莹莹的数字,开始平稳的下降,似乎是生命的倒计时。F张开嘴,拚尽全身的力气,想说什么,但是终于没有发出声音。

  A远远的站着,呆在了那里。

  我也没有动,除了静静的看着F生命一丝丝的消逝,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。

  当数字降到个位数的时候,医生和小护士赶了过来,他们应该是在值班室里看到了仪器的异常。但是在死亡的面前,他们又能做什么呢?

  紧张的抢救,熟练的抢救,徒劳的抢救。

  F死的一瞬间,死亡的气息弥漫了病房。

  医生再一次翻了翻F的瞳孔,确认了一下,然后走到A跟前,跟她说着F的死讯。“您丈夫...,肾衰竭...”虽然医生的声音很轻,我还是轻易的捕捉到了这几个词。A站着那里,双手抱着肩,表情呆滞。医生摇了摇头,走开了。

  小护士一边用雪白的单子盖住F的全身,一边蹙着她年轻的鼻子,死亡的气味当然是不好闻的。

  但是我什么也闻不见,就象我闻不见来苏水的味道一样。在我死了以后,我就什么也闻不见了,无论是花香还是恶臭,都与我无关了。我只能周围人的表情,判断空气中的气味。

  A突然放声哭了起来,就象对F的死我无能为力一样,对A的哭,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。而且,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

  我迅速的飘到F的上方,开始集中精力膨胀自己,寻找F的迹象。我知道F虽然死了,但是他的灵魂应该还在这间屋子里。而且照我的经验,十分钟之内,天真的F是不可能搞清楚他的状况的。

  我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,就是为了能够在这个时候帮助F,我最好的朋友,我挚爱的人A的丈夫。因为我有死亡的经验,我知道F这时候最需要有其他人,确切的说,有其他的灵魂指导,否则很容易精神崩溃而发散的。

  我两年前死的时候,也是夏天,那时候,我和A刚刚结婚。

  那是一个郊游,我们和几个朋友一起开车去的。同去的人中,只有F和另一个女孩是单身,而且听A说,那个女孩对F也有意思。所以我们理所当然的给他们制造在一起的机会,不过F对她总是没有感觉,总是找借口躲开她。

  回去的时候,本来我们大家让F和她坐一起,但是半路加油的时候,F非说要用我的车练车,摆脱了我们的乱点鸳鸯。

 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,不停的取笑F今天太没有绅士风度,F只是沉默,也不反抗。

  A从后面拉住我的耳朵,不许我继续取笑下去,说是我的声音那么大,后面车上的女孩一定能听见。而且干扰了F开车,比较危险。

  F似乎为了让我的声音不被后车听见,速度逐渐加快,一会儿的功夫,后面的车就看不见了。A也有些累了,靠在后面打盹。

  我解开安全带,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,也开始闭目养神。

  如果能够时间能够倒退,我一定不会让刚拿到驾照的F开车,更不会解开自己的安全带。可是时间不会倒退,我们的车撞到了路边的树上。

  剧烈的碰撞和钻心的疼痛过后,我看到了右半边已经完全损毁的车,我意识到发生了车祸。

  A!我大喊一声。

  因为,我看到A安全的站在车的旁边,一边哭,一边大声的喊着我的名字。F费力的拉开了变形的车门,我看到了自己躺在座位上,血正顺着自己的手往下流。 我有些吃惊,下意识的想举起右手来,看看自己的手。结果我什么也没举起来,什么也没看到。所谓的手,所谓的举手,对我来说,已经是不存在的了。

  我死了?

  我拼命的大喊大叫,可是除了A的撕心裂肺的喊声,我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。

  我死了!

  我的精神立刻混乱起来,我感到自己在迅速的发散,就象要蒸发一样。

  每次回想到这里,我都感到后怕,因为一旦发散,我就真的不存在了。没有失去身体的人,永远意识不到思维的重要性。死亡只是从人到魂的转折点,而发散,则是真正的结束。不只是身体,连灵魂都不会存在。

  如果不是A恰好在这个时候哭昏了过去,我一定会发散的。

  我冷静了下来,开始面对自己已死的事实,我又重新凝聚了起来。

  我试图使自己靠近A,试了几次,终于找到了移动自己的方法,我缓慢的向A“飘”过去。我熟悉的双腿,已经在车祸中离开了,我只能用现在的这种方式“飘 来飘去”。我静静的凝视着A挂满泪水的脸,迅速回忆起我们过去发生的一切。如果我能活过来,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她,好好珍惜我的人生。

  这时候,两辆朋友的车赶了上来,F也已经把我的身体从车里拉了出来。F发了疯一样,抱着我朝着前面的那辆车跑过去,“快送他去医院!”我不知道F怎么能抱着几十公斤的我跑得这么快,而且他的头也一直在流血。

  很快,A也被朋友救到了车上,车向医院驶去。

  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,我已经渐渐熟悉了行进的方式,而且没有重力的束缚,速度也比平时走路要快得多。当然,那时候我还是追不上汽车,而现在,我不但速度比汽车快,而且已经能够“坐”在车里、地铁里,甚至乘坐免费飞机。

  在路上的时候,我看不见自己的身体,但是我还是能够感到遥远的地方,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冰冷。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,凭着本能,我就知道该往何处寻找我的身体。

  医院里,我看到了无限悲伤的A和F,医生已经宣布我的死亡。说实话,一路上我带着满心希望,无数次幻想自己的复活。可是,当真的听到自己的死亡消息之后,我并没有失望,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。

  我的身体,确切的说是尸体,已经搬到了停尸间中,我很容易的就找到了它。

  一张又薄又轻的单子,盖在它上面。

  我想再看一看自己,可是我掀不开那张轻轻的床单。我也没有勇气穿透床单,近距离的看自己的尸体。

  我终于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,开始了我的灵魂生活。

  A接受我的死亡,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。

  我练习了一个月的时间,才成为了一个成熟的灵魂。

  由于没有了身体,我感知世界的方式和以前是不一样的。我对光线和声音更敏感了,但是触觉、嗅觉和味觉都消失了。这使我稍稍感到一些不方便,但是最使我 感到难过的是,我不能再拿起任何东西,甚至敲键盘也成了不可能的事情。而且,我不是物质的,无论是人、动物或者其他的灵魂,都看不见我,也感觉不到我。我 成了整个人类社会的观众,而不是参与者。

  刚死的那几天,我以为虽然人看不见我,我也看不见自己,但是灵魂之间应该能够互相看见。于是我总是徒劳的四处张望,想找到同伴。

  刚接受了自己只是一团思想,适应了这种不吃不喝不睡的日子,又开始担心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,或者去什么天堂地狱、阴曹地府。后来偶然撞上了一个来自中世纪的骑士灵魂,通过和他“交流”,才知道只要能够保持精神集中,就永远不会发散。

  和其他灵魂交流是奇妙的,因为这种交流比说话方式的交流快无数倍,而且也没有谎言和欺骗。只是要遇到他们真是太困难了,运气不好的时候,一个星期也遇不上一个。因为灵魂的“体积”实在太小了,只有当两个灵魂靠近到很近的距离,才能互相感觉到。

  当骑士离开我的时候,他教会了我两件事,膨胀自己和振动空气。集中精力膨胀自己,就可以更容易的遇到其他的灵魂,骑士就是这么找到我的。凝神振动空 气,会引起声波,他告诉我虽然人听不见,但是狗和蝙蝠能够听见。现在,当我表达兴奋的时候,我就会进行这种方式“大喊大叫”。每次大喊大叫的时候,总是会 在动物当中引起一阵骚动,一些情绪容易激动的狗,甚至会因此整晚不停的狂吠。

  从此,我最爱的娱乐,就是穿过紧闭的门,进入别人家,吓唬养在家里的狗。

  我不但可以穿越门、窗和墙,我也可以穿过一个人。不过,“穿墙”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,黑暗中,我总是担心自己会被困在其中。一个灵魂告诉我,他曾经 有一次潜入地下的经历,立刻被恐惧笼罩,因为他搞不清楚方向了。没有了重力的参照,找不到回到地面的路,他几乎被吓得发散。

  穿过人或者一些高等动物的时候,更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。除了看到血液、肌肉和骨骼,让我感到恐惧以外,而且对双方的精神都有影响。我会感到精神疲倦,而对方也会有发冷的感觉,甚至打个寒战。

  比穿越人体最不舒服的事情,是那种孤寂的感觉,尤其当夜晚来临,我总是无处可去。我只能匆忙回到曾经的家里,看着A入睡,看着她做梦,看着她醒来。

  我也试着在A睡熟的时候,和她进行梦境中的交流。试了几次,每次A一定会哭醒。看着她抱着枕头不停的哭,我什么办法也没有,只能看着她哭累了,带着泪痕睡着。

  我决定不再对A进行骚扰,我希望她过平静、幸福的生活。

  一年以后的夏天,A和F结婚的时候,我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。

  看到A终于摆脱了悲伤,又开始她的生活,我由衷的为她高兴,尤其F也是我的好朋友。婚礼上,F当众宣布:我会照顾你一辈子。记得当初我也有这样的许诺,可是遗憾的是没有实现。我知道F是个言出必践的人,一定会好好的照顾A。

  不过,同时我又有些失落,因为我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,随时出入我们的家了。A最终说服了F,搬到了我们的家里,确切的说,应该是他们的家了。

  从那时起,我开始外出旅行。很快,我喜欢上了在世界各地旅游,而且,已经能够享受这种自由的生活。

  有一次,我突发奇想,开始往天上飞。对没有重量的我来说,向上飞,和平行移动其实没有区别。遇到云层的时候,我兴奋极了,大喊了很长时间。当我飘到云 层上方的时候,我的极度兴奋立刻转换成了极度恐惧。我知道不但地球在飞速的自转,围着太阳转,而且整个太阳系都在已未知速度飞行。我不知道离开了地球,我 还能不能找回来。

  我相信有一天,我会开始我的太空旅行,但是我觉得自己现在还承受不了那种太空中的孤寂。

  我仍然认为A那里,仍然是我的家,A的家也是我每次旅行结束要赶回来的地方。

  这真是一种矛盾的生活。在外面的时候,我很快就会渴望回到“家”,回到A的身边。当夜晚来临,我在A的家附近徘徊的时候,无家可归的感觉又很强烈,我又开始怀念自由自在旅行的生活。

  前天再一次回来的时候,我吃惊的发现F已经病危了。

  我又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,看着F慢慢死去,我能做的,就是默默的陪着他,陪着A。并在F死后,给他第一时间的帮助,避免他象大多数灵魂那样,在几分钟之内发散。

  不过,直到我膨胀到了极限,我仍然没有感觉到F的存在。我在病房来回飘着,寻找着F,但是找不到。我几次穿过F的身体,但是F的身体对他,对我都已经没有意义了。穿越F的身体,已经和穿越一张桌子,没有区别了。

  A的哭声停了,她站在屋角双手抱肩,不停的抽泣。难道,F和她在一起?

  我慢慢的向A靠近,果然,我轻易的遇到了被惊慌和恐惧包围的F。当初我刚死的时候,也是这样一只惊恐的水滴,如果不能控制住精神,这只脆弱的水滴就会 立刻蒸发。F现在还不会发问,我也不会等他发问,就迅速把我的知识都灌给了他。除了那些灵魂生活的技能,也包括那次车祸的经历,我快乐的旅行生活,我相信 这些对坚强F的精神会有好处。

  忽然,F又消失了。

魂聚之前言


  这是我第一次写着这一类的故事。

  在脑子中用了两天时间构思,然后推翻了整个故事,又用了一天重新构架了新的结构,接着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,完成了现在看到的这一篇故事。

  我现在已经记不大清第一个版本的故事梗概了,只记得我一开始就安排“她”死掉,然后“他”开始寻找“她”,而与此同时“她”也在寻找“他”。故事的结尾,他们并没有互相找到,终于永远错过。

  也许我受不了那样悲惨的结尾,骨子里的我还是更热衷于看到大团圆的结局,所以我改掉了整个故事。

  但是,慢慢读完现在这一个版本,我发现自己仍然接受不了这个结尾,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去再一次修改了。

  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写类似的故事。

Pingle南行记(1)——济南记

  关于济南,知道得并不多,不外乎是山东的省会,趵突泉和大明湖。上大学时候去泰山和曲阜的旅行,是我离济南最近的一次,可是,由于盘缠和时间的不足,最终放弃了转道济南,直接从离曲阜很近的兖州回了天津。

  1999年,一部打打闹闹的《还珠格格》红遍全国,娇娇弱弱的紫薇自诉身世,十八年前,大明湖畔夏雨荷......香艳凄婉的故事,跟古城济南的名字连到了一起。

  然而,济南于我始终处于不远不近的境地,四个半小时的火车,近,然不足以让我拔脚就去,如同由京返津;将近千里的路程,远,却不至于让我蓄谋已久、处心积虑,不去不足以慰平生。到了2001年的夏末,济南的一位好友马上就要启程远赴加拿大,伤感之余力邀我去济南,给她一个机会尽最后的地主之谊。我答应了,终于去到了济南。

  出租车穿行在火车站前窄窄的街巷之中,恍惚以为是在天津的旧城。朋友看出了我的疑惑:“好多人来济南都觉得很奇怪,山东的高速公路四通八达,可是省城的道路却不感令人恭维。这两年济南才开始铺路架桥。”

  果然,路上经过了不少工地。朋友继续介绍:“前一阵子,市区一条主干道施工的时候,挖出了一段宋代古城遗址。”

  我随口问道:“济南出过什么名人呀?”朋友答道:“有啊,出过不少呢。比如李清照,辛弃疾都是我们济南人。”我大吃了一惊,南宋这两大词人,都是既能婉约,亦能豪放。李清照写过“莫道不消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”,却也吟过“生当做人杰,死亦为鬼雄;至今思项羽,不肯过江东”。“醉里挑灯看剑”和 “东风夜放花千树”都出自辛弃疾之手笔。不禁暗想,什么样的济南才能孕育如此才人?

  第二天清早,直奔著名的趵突泉。趵突泉旁一块碑文刻着老舍先生对它的描绘,“活泼泼的”奔涌不息的泉水,在大师的笔下格外动人。据说泉水的全盛时期日出水量达24万立方米。然而,盛况不再。趵突泉已经八百多天停止喷涌了,皆因连年干旱,地下水抽用过度。今年虽然雨水还算充裕,可是,仍距离喷水所需的水位还差一米。只能坐在空空的观澜亭看一看静静的三颗沉睡的泉眼,遥想曾经的繁华,摩肩接踵的士人仕女在此济济观澜,小桥下面一定还曾挤丢过很多只鞋子......

  趵突泉公园的对面,是新修建的规模浩大的泉城广场,广场有新加坡名师设计的荷花喷泉,据说工艺完全和新加坡圣淘沙的狮城喷泉完全一样,可是,效果却不如狮城好。我数月前刚好游览过圣淘沙岛,喷泉依向海的山而建,拾级而上一路的喷泉走廊迎接直到主喷泉广场,广场周围是一圈坡状的看台。设计可以一样,但是天然的地理环境却是无法照搬的。没有了山,小喷泉平铺着,自然韵味会流失不少。

  时间到了整点,一曲激昂的古曲将军令响起来,喷泉喷起来了,花样百出,令人目不暇接。广场的游人和孩子们都在赞叹,欢笑。人们久不见天然的泉水,慢慢开始喜爱人工的喷泉。人工喷泉美伦美焕,巧夺天工,可是,我想我还是更中意天然的泉,因为它更有一种象征生命的活力。

  为了避开骄阳,我们等到傍晚时分才去大明湖。见到大明湖,我才知道它跟我想象中的大明湖完全不一样。我以为大明湖只是一方小湖,没想到它却是碧波万顷。我以为大明湖应该在济南的郊区,它却几乎在济南的市中心。大明湖水曾经是活水,湖面比现在还要大,一个济南城,有一半都是湖。夕阳斜照,杨柳依依,远山在望,而市中心新盖的百尺危楼也在眼底。如此情景,怎能不租船荡舟呢?船行在绿绿的水面上,晚风拂面而来,吹乱一头短发。

  弃舟登岸,沿着湖边青石板路慢慢走来,远远看见前面两个塑像,猜想不会是夏雨荷和乾隆吧?走近一看,可不就是他们两个的故事么?乾隆身穿明黄袍子,手拿折扇,雨荷正在抚琴,上演着萍水相逢游龙戏凤的戏文。我有些糊涂了,到底是先有这个故事,再有《还珠格格》,还是先有《还珠格格》,后有这个故事?

  后一种情况是我不愿相信的。我宁可相信,在这样一座古朴的北方城市里,因为上天的偏爱,有泉,有湖,从而多了几分灵秀,给了才女巧遇天子的一个绝好背景。我也只愿认为,他们的相逢的确是巧遇,雨荷恰好在弹琴,乾隆恰好路过听到,而不是雨荷看破乾隆身份,有意卖弄才情,曲意迎合。说到底,这种佳话不可深究。雨荷若真是才女,结局未免过于凄凉,雨荷若不是才女,谁又会关心她的身世呢?

  其实,大明湖已经够美的了,没有这些传说,它也照样秀丽动人。

  第二天一大早,我离开了济南。一天两夜的时间,实在太短,没办法让我更多的了解济南。可是,济南已经给了我足够多的惊喜和感慨。也许,很快就会传来泉水苏醒的消息,大明湖的湖水也活起来。趵突泉不再仅仅是一种啤酒的名字。

  也许,我会再到济南看真正的泉水去。

病毒的感觉

今天早上,又收到了一个病毒邮件。

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附件中的文本,英文的,好像是找我求购猪鬃的内容。什么乱七八糟的,打电话问了一圈,确定没有同事或者朋友在销售猪鬃。肯定是病毒随机发的,删掉了邮件,打开Norton开始检查系统上的文件,确认没有染毒。

硬盘象开水壶一样哗啦哗啦的响,思绪象水蒸汽一样飘散开来。

“玩”电脑这么多年了,遇到病毒无数次,也曾被病毒搞的文件丢失、重装系统。基本上,各种类型的病毒都见过,也都被“毒害”过。

大学的时候,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的讲文件型病毒、引导型病毒的区别的时候,几个同学在下面一边打着伞抵挡老师的唾沫,一边偷偷的改造一个病毒。当然,最后没有散布出去,而是在考试的时候,对老师谎称这是一个杀毒的补丁软件,居然蒙混过关了。

那时候的病毒,更多的技巧在于隐藏自己,因为病毒的传播是基于软盘的,如果隐藏的不隐蔽,根本传播不出去。那时候的我,也很少用杀毒软件,对病毒根本是放任自流。而且,遇到一个病毒,更多的是兴奋,而不是恐惧。

老师象一个老和尚一样,告诉我们病毒就象一只老虎;我就象小和尚的一样,期待于这只老虎的相遇。

染毒?染毒就染毒呗。
发作?发作就发作呗。
重装?重装就重装呗。

现在,一切都变了。病毒的更新远远超过想象,种类也多如猪鬃,再加上迅速的传播、大面积的感染、严重的破坏,病毒已经成为杀毒软件公司的梦中情人。每当一种新型病毒出现,这些软件公司的CEO们都要从梦中笑着醒来。

是啊,世道变了。病毒不再是一只缩头缩脑的老虎,我也不再是那个年轻而无畏的小和尚。

老师再次问我:遇到病毒是什么感觉?

服务器宕机、硬件损坏、手脚冰凉、头皮发麻......

这就是病毒的感觉。

Bingle是怎样遇到Pingle的——一个被问了无数次的问题

50年代的一天,热闹的大街上,正在欢度国庆。
Pingle正在和同学一起扭着欢快的秧歌,Bingle羞涩的跑上来,塞给Pingle一张纸条,然后跑开了。

60年代的一天,兴奋的火车上,挤满了串联的青年。
Pingle坐在靠窗的座位上,肚子忽然咕咕叫了几声,穿着军装的Bingle轻轻的递过来一个剥了一半壳的茶鸡蛋。

70年代的一天,江南的水田里,知识青年们正在插秧。
Pingle忽然大叫起来,原来在腿上发现了一只蚂蟥,带着眼镜的Bingle勇敢的冲过来,用手捏掉了蚂蟥。

80年代的一天,Pingle工作的街道商店。
Pingle无聊的趴在柜台上,看街上的风景,提着录音机的Bingle晃晃悠悠走过来,“妞儿,想学跳舞吗?”

90年代的一天,大学主楼的走廊里。
Pingle抱着一摞书,不紧不慢的走,一身运动装的Bingle急冲冲跑过来,啪啦,书撞掉了一地。

00年代的一天,虚无的网络世界。
Pingle正在上网乱逛,OICQ弹出一个小窗口,一个ID是Bingle的虎头头像:嗨,交个朋友好吗?

男人的尊严

  写这篇短文之前,为了起个贴切题目,还是费了一番脑筋的。

  第一个名字是:《男人啊,你的名字是自尊》,很是符合时下一些纪实文学类杂志的编辑们爱用的名字。

  第二个名字是:《卑劣的中国男人》,这个名字倒是容易掀起男女之争、土洋之争,形成热点。

  第三个名字是:《论男人耐心之易耗性》,这个名字也不错,可以作为毕业论文的题目,唬一唬导师。

  闲话少叙,文归正题。

  晚上吃饭的时候,忽然听到奇怪的“噼噗噗”的一声响,我抬头一看,只有前面桌上两个中年男子正在兴奋的推杯换盏。

  想了一下,不明白声音是从哪里出来的,于是继续吃饭。

  “噼噗噗”声音第二次想起的时候,我恰好没在埋头吃饭,结果看到极其恶心的一面。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,吃到爽快的时候,兴奋的朝旁边地上喷射状吐出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。

  我假设那是口水。

  酒后的口水。

  我又一次对酒产生了厌恶。

  虽然很多人,喜欢喝酒,也有很多漂亮的文章,描述各种美酒和饮酒的乐趣。但是眼前的景象,除了“恶心”,我只能用“极度恶心”来形容。

  一会的功夫,“噼噗噗”的声音又响了两次,我已经不打算抬头看,刺激自己的神经了,准备赶紧吃完饭走人。

  这时候,他们的隔壁桌来了一对母女,女儿是一个孕妇,母亲的头发已经花白。我实在不敢想象她们的脚下踩的是什么。

  “噼噗噗”

  令我惊愕的是,那个男人似乎并不在乎旁边有没有人,自顾自的享受他的“乐趣”。而且,这一次,不知名的物质,溅到了那个孕妇的衣服上。

  “您是不是喝醉了,乱吐一气?”她理所当然的指责这种行为。

  由于男人背朝着我,我听不见他的声音,大约是在道歉或者辩解。

  我越来越感觉厌烦,准备结账。

  忽然,局势发生了变化,两个男人开始大声反击:“你还要怎么样?我们已经说了对不起了!有完没完了?!”我似乎听见他们心里在说: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孕妇的份上,早就打你没商量了。

  我看了看周围,只有椅子比较顺手,心想:他们如果敢动手,我就要用椅子砸在他的脑袋上。倒不是我喜欢打架,只是这种情况太让人窝火了。

  那个母亲开始劝,然后拉着行动不便的女儿坐到了另一个座位上。两个男人放低了声音,朝着她们的方向不知道在嘟囔什么。

  我结了帐,走出了店门。

  “噼噗噗”

  这一次,我没有回头看。

  有一种说法:男人的尊严,是无价的。

  我开始同意。